百无一用是书生

——试论方鸿渐

高一（14）班  张湛伯

方鸿渐乃是二十世纪中国文坛鬼才钱钟书先生在小说《围城》中塑造的经典人物形象，这是大家都了解的。钱先生在自诩中述到：“在这本书里，我想写现代中国某一部分社会，某一类人物。”毫无疑问地，作为主人公的方鸿渐是此类人物之杰出代表。然则钱先生塑造这个人物，究竟是什么意图呢？敢陈愚见如左。

方鸿渐此人，出身缙绅家庭，殷实的经济条件使他不必像同一时代百分之九十的同胞一样挣扎于生存，甚至有钱去读书，乃至于去留学，但他又不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至少他还是可以被称做一个尚有道德底线的好人的。这是一个十分矛盾的人，具体说来，他的人格品行可以被分析如下几点：

其一，他并不傻，但也不像塑造他的那个人那样绝顶聪明。或者说，他是个中人。他成功念完了大学，可惜学的是在当时没什么用处的中华文学，他出去游学，但又根本无心于学习，知识恐于无法向资助他的岳父交差，便大耍小聪明从所谓‘diploma mill’克莱登大学购得一张文凭搪塞过去，顺便坑了一把那个开磨坊的骗子——充分显示出他是很懂些计策的，不过都是雕虫小技，称不上什么大智慧。总之，他没有足以成就伟业的智力条件。

其二，他的人生哲学是得过且过，跟着生活走。从留学归来到成婚香港，没有什么是他主动追求过的，他被动地生活着：被女友甩，被赵辛楣举荐，被高松年一脚踢走，乃至于“被”孙柔嘉结婚——老实说，这是一段稀里糊涂的感情，两个人在不知所谓中成了人生伴侣。无论生活怎样处置他，他只是安于命运，不抗争，不追求，像风筝被牵着线走。

其三，此人的交往能力是十分有问题的。若说他的智商是中等偏上，那么他的情商差不多是个负数。在他困于苏文纨、唐晓芙、赵辛楣和他自己的奇怪四角恋时，他明知自己的真爱是唐小姐，却始终不懂得挑明真相，也舍不得放弃苏小姐，甚至和她在花前月下行风月之事，致使赵辛楣和他反目成仇。最后的电话串线，又让他在误会中失去了唐小姐——这样，他失去了三个本来能成为他的朋友甚至伴侣的人。幸亏赵辛楣不计前嫌，否则失去了朋友的他生计恐将难保。在开赴三闾大学的旅程中，他厌恶道貌岸然的李梅亭、顾尔谦，但在艰难的旅途中根本做不出什么贡献，成了四个男人中最为没用的一员，因为起码李梅亭还通过歪门邪道在江西吉安通过妓女王美玉找到了长着橘皮大鼻子的国军侯营长，虽然最终没有成行。他固然没有像李梅亭那样倒卖药品、勾搭寡妇贻笑大方，但是始终像个累赘一般。终于到了三闾大学，在韩学愈、汪处厚等人等人乌烟瘴气的斗争中，他无法容身；和孙柔嘉成婚，却只是整天拌嘴——这无不印证着他近乎弱智的交往能力、

其四，他有道德底线，也是个实在人。嘴里掺着不地道的美式英语拿腔做势的洋行张先生、开口不离乾嘉诗派头脑迂腐的董斜川、把诗句做成杂烩卖弄学问的曹元朗，心术不正的李梅亭、韩学愈，都被他深深的厌恶着。但他软弱矛盾的性格，又注定他不会是一个道德模范。他天性率真，不谙世事，甚至敢在家乡的中学里大谈一个在今天都十分拿不上台面的话题——梅毒——总之，他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但是自己却从来什么都不做。

总之，仅从道德上讲，他比上面那几位更容易让人接受，但要是实用主义地讲，方鸿渐反倒不如他们。对他最好的总结是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或者像赵辛楣说的：“你并不讨厌，可是全无用处。”在那个烽火连天、国难日殷的年代里，他没有陈嘉庚这些人毁家纾难的财力，没有张自忠、谢晋元为民族而死殒身不恤的勇气，没有蒋中正、毛泽东这些领导者经纬天下的能力，甚至没有一个普通农家青年加入国军或八路军杀敌报国的热血，当然也不可能像汪精卫、周佛海那样叛国投敌，当汉奸为天下唾骂——这都注定了他注定会被湮没在历史的风尘里。性格及命运，此语信然！

钱钟书塑造这个人物形象的目的，正是希图讽刺这些“于国于家无望”的知识分子。这种人在中国历史上从来都不鲜见。若要罗列，这个长长的名单却又不这从何谈起。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他们称不上是小人，却对社会一样没有什么用处。

读《围城》和方鸿渐，与我们这些象牙塔里的中学生最大的启示便是：万万不可成为方鸿渐。我们治学的目的必须是经世济用，也即要把社会天下国家民族放在心里，此则庶几可以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目不窥园足不下楼的自闭症式成长弊大于利，尽可能地与各色人等交往，庶几可以成为一个能立身于社会的人，而非被韩非子列为五蠹之一的空谈误国的书生。而对生活的态度，应是积极主动，操控生活，而不是窝囊可笑地被生活所操纵。只可惜目前的学生里。有方鸿渐倾向的人颇不在少数——为了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我们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