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干的记忆，定格的树

高三(1)班  宋 歌

一片树叶落下了/那些夏天的葱郁和春天的萌动/都老练地变成树干/虬劲地在大街两旁/写出许多象形的回忆录……                    ——《风干的记忆》

那是一栋经历了些许岁月，颇见沧桑的居民楼：高大而镂空的走廊砖栏，曲折漆黑又狭窄的楼梯，面积极小的土坯墙屋子，还有每层六户共用的公共厕所……一切都很古老，以至于显得有些好笑，但狭小的空间也促成了无可复制的高密度的幸福。颇有些遗憾的，我仅在那里生活了六年，而真正伴随那栋房子经历沧桑的，应该要数楼下的那些树了。

整个家属院不大，但也不小，竟承载了几棵大树几十年的岁月。

院子里和我同龄的孩子多，大家常咋咋呼呼地在院子里嬉闹，游戏也多少离不开树。捉迷藏，树后是绝佳的避处：粗大的树干把我们幼小的身子挡得严实，即使被发现了也可以绕着树干跑上几圈拖延时间。夏天有家长帮孩子在两棵树之间系上当时还很流行的吊床，一群孩子就争着拥在旁边，争着坐。那些对于我们有些过于粗壮的树干也着实让想跳皮筋的女孩子们有些不满，因为她们常要买很长的皮筋才能绕在树上。冬天打雪仗，那些树也是很强的盾牌……

我们那栋楼门前恰有这么一棵大树，始终坚守在那里，忠诚地遮蔽着只有三层的小楼。它的枝丫尽情地却不嚣张地伸展着，也正有几枝在我的卧室窗前停下，在我的小屋地板上，在老式的陈旧的红色地毯上，留下斑驳的阳光的蚀痕。从我的屋子里，透过脆弱的绿色木制窗棂，穿过绿色的带着细灰的纱窗，向外面的那几枝树丫看去，那确是一幅引人浮想联翩的天然风景画！

常常独自在斗室中静坐着，不用抬头就可以猜出窗外的哪片叶在抖动，哪些叶子在“沙沙”地窃语。似乎有些极微妙的契合，那些可爱的树叶投下微暗的影子在我的眼帘上，也随即在我的脑瓜里印上了水印般缥缈的痕迹。一切都在这种小幸福里显得那么安宁，连燥热的夏天也被斑斑的叶影掩住了些热气，透出了些微凉。思想，也悄然逡巡在窗外的叶片间，在楼下的树干周围。徜徉，似乎当下即是永远。

可后来，我们搬走后不到一年，小院里的旧房子就被推平了，废墟周围，也再寻不到树的影子了。它们去了哪儿呢？碎砖石砾被曝在刺眼的光线下，遮掩它们的荫凉哪里去了呢？曾经在层层叠叠的叶间回荡的布谷鸟的声音呢？那些人怎样待了那些宽容的树了呢？它们沟壑纵横的树干，怎么能受得住电锯的折磨呢？

已是逝去的一段记忆了，似泛黄的胶片，彼时的灿烂，重又被一帧帧拉开……

可惜，我们后来又辗转迁居了几次，却再见不到那么大的树了。怀念它们，似乎是在追悼自己已故的亲人般，心痛、不舍。

在科技高度发达、生活高度便利的近几年，我不敢保证我的童年比哪个小孩子更快乐，但珍藏心底的那份记忆，如此厚重的回忆，如今的孩子们，还能拥有吗？那些被刻在树干上的酸甜苦辣的日子，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应声而倒吗？树缝里渗出的树脂，是否一定要在凝结前化成泪珠，被夹杂着沙尘的风吹得渺无踪迹呢？路两旁的绿化带，无奈只能头顶着白色塑料，在黄沙中摇摆，它们已无力消受这夏天里弥足珍贵的风，和空调扇叶里散出的腾腾热气……那么现在，被风干的，仅有记忆吗？

……

一张褪色的照片/暗去的时光像黄褐斑留在上面/那些风干的事/从你眼前掠过/变成一滴挂在腮上的泪珠……